傍晚,老金来到惠美便利店通知孟秋燕明天开会的事情。
孟秋燕正在货架前整理新到的货品,头也不回地说:“怎么突然张罗开会啊?”
“来了个小领导,是我们大领导的侄子,也不知抽的什么风,非要搞个‘物业服务提升座谈会’。”
“呵,就你们那破物业还提升服务呢?
我可没空,还得看店呢。”
“能领鸡蛋,一人一斤。”
听到有鸡蛋可领,孟秋燕的眼里骤然闪过一丝光亮,转过身问:“去了就给啊?”
“对啊。”
“那我让孟舒去。
一斤鸡蛋七八个呢,不领白不领。”
老金笑了,径首走到孟秋燕身边,将手里的袋子放到柜台上说:“这是我闺女从韩国邮回来的,我也不知道都是干什么的,给你留着用吧。”
“别呀。”
孟秋燕赶紧提起袋子,准备还给老金,却赶不上老金的脚步,她追到门口,看到女儿回来了,只好暂且作罢,将袋子藏在身后,笑着朝女儿招手,“小丫头,怎么样啊,相亲顺利吗?”
看女儿的表情也知道不顺利了。
孟舒走到近前,无奈叹气:“唉,一言难尽啊。”
“长得特别寒碜?”
“不是,人挺精神的。”
“性格比较古怪?”
“也不是,挺有绅士风度的。”
孟秋燕纳闷了:“那是哪方面一言难尽啊?”
孟舒搂着母亲的肩膀进屋:“燕儿,等我喝口水的。”
半杯凉白开下了肚,孟舒目光暗淡地交代详情:“客观评价,他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。
但人家想找的是贤内助,在家相夫教子的那种。
人家对婚姻有很多美好的向往,一口一个‘我未来的太太’,他希望生三个孩子,希望过西世同堂的生活。
我是越听越窒息,几乎能想到几十年如一日的无聊生活,而且结了婚就得开始备孕,他说他们家老太太都九十多岁了,就想看一眼重孙。”
“那可不行。”
孟秋燕摆摆手,“根本就不是一路人,快拉倒吧。
我还想多留你几年呢。”
“你就不怕留来留去,把我留成钉子户啊?”
“这你可吓唬不着我。”
孟秋燕继续理货,“你妈我这辈子可是被你那个短命的爹给坑惨了,所以想得很明白,人的一生,怎么过不是过?
自己舒坦最重要,只要你开心,啃一辈子老我也乐意。”
孟舒从身后抱住母亲摇晃:“哎呦,你怎么那么好啊燕儿?”
“才知道我好啊?”
孟秋燕一巴掌拍在女儿的手上,“你呀,以后也别去相什么亲了,赶紧忙你考研的正事儿吧。”
提起考研,孟舒又是一声叹息,不过这次是静音的,只敢叹在自己肚子里。
她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成功上岸啊,但一次次的失败,让她彻底丧失了信心,这眼看就该三战了,她心里是一点底也没有,甚至隐隐觉得自己即将迎来第三次挫败。
也正是因为这份不自信,她才会答应今天的相亲。
介绍人是她的初中同学姗姗,男方是姗姗家的亲戚,家里开厂子的,家庭条件相当不错。
姗姗说,孟舒,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,你考研要是再失败咋整啊?
继续考?
要我看不如找个踏实的人先把家安了,再说其他。
万一你就没有读研的命,那至少还有个美满幸福的家庭,不至于几年的时间竹篮打水一场空。
孟舒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,竟然觉得这主意不错,所以特意换上了比较淑女的衣裙,还绑了个高马尾赴约,一心想着帮自己开辟一条“退路”。
她觉得姗姗说得有道理,万一自己没有考研的命呢,是吧?
但相亲的过程让她清楚的认识到,自己根本没有嫁人这方面的“退路”,也不该窝囊到去预备这方面的“退路”——宁愿战死在提升自我的路上,也不能浑浑噩噩过一生。
女孩子没出息,是要做家庭主妇的,搞不好还做不成全职的,要一边辛苦工作,一边养老的生小的,一切朝气蓬勃都会在这样的生活中暗淡蹉跎,然后一转眼,一辈子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去了。
孟舒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,回到卧室,一刻不敢耽搁,开始埋头苦读。
没多久,她突然听见了不寻常的响动,于是合上书本出去查看,结果发现母亲摔倒了。
她将母亲扶起,认真地查看伤势:“摔坏没有啊?
您最近怎么总摔?”
“我没事儿,可能是这双鞋不防滑吧,回头我换一双。”
“别回头了,这就换吧。”
孟舒去鞋柜里为母亲找出了另一双平底鞋,结果又发现母亲穿鞋的时候手在抖。
“前两天搬东西拉伤了。”
孟秋燕如此解释。
“下回留给我搬。
对了妈,您是不是该体检了?”
“体什么检啊?”
孟秋燕拍了拍身上的灰,没事儿人似的说,“我也没有症状,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。
你呀,赶紧回屋学习去,别操心用不着的。
哎对了,明天上午十点,你别忘了去物业那屋领鸡蛋。”
“物业,给发鸡蛋?”
“嗯,说是开个什么服务会?
只要露脸就有份。”
“行,我明天过去看看。”
女儿回了卧室,孟秋燕开始对货单,拿着笔的右手仍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,这令她烦心,于是决定派出左手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的末肢。
一下、两下,她泄愤似的啪啪拍在右手上。
“妈,怎么了?”
孟舒循声问道。
孟秋燕迅速淡化了脸上的表情,故作轻松地说:“没事儿,打蚊子呢。”
在孟舒学海无涯苦作舟的时候,梁策正奋笔疾书着会议发言稿。
他是越写越兴奋,越写越滔滔不绝,他觉得胜利近在眼前,他认为大家即将对他刮目相看。
后半夜两点多,梁策用手背敲打着写了满满五页纸的稿件心满意足地笑了。
“爸,您就瞧好吧。”
他对着空气信誓旦旦地说。
第二天,九点的闹钟将他从睡梦中唤醒,紧接着他听见了一些嘈杂声,迷迷糊糊坐起身,拉开窗向楼下一看,登时就精神了——门口怎么聚集了这么多人啊?
“你们在这儿干啥呢?”
他问。
“不是开会领鸡蛋吗?
是在这儿不?”
梁策短暂一怔,然后回道:“定的十点钟啊。”
“这不眼看就十点了吗?”
这是什么超前的时间观念啊!
梁策有些蒙,立刻致电老金:“不是让你找典型的刺儿头吗?
怎么来了这么多人?”
“我通知的是刺儿头,但架不住他们一传十啊。
而且像发鸡蛋的这种好事儿,机会必须均等,不然你让人家‘遵纪守法’的业主怎么心理平衡,是吧?”
“算了算了,”梁策揉了揉蓬乱的头发,“你赶紧过来吧,别忘了把业主名单带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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